清墨一世

心尖造王国
头像作者:风间漠

不辞冰雪为卿热(三)

*大侦探7第三案《宰相请点灯》同人衍生

*有私设,文里包含cp的见tag


05.十二月二十九日 越人歌

时间无情,快速翻动,从不为谁停留。

腊月二十九转眼就到了,这是甄宰相给鸥花魁的期限。

鸥花魁心情异常沉重,她没有穿玲珑为她备好的那件红色羽纱大氅,反而将箱子里乔世子的披风拿出来,用手指一遍遍描绘着上面的“宇”字,指尖被磨得发麻,逐渐失去知觉。

玲珑关切道:“姑娘,你怎么了?”

鸥花魁笑着摇了摇头,她擦掉眼角泛起的泪花,将那件斗篷披在了身上。

“我今日就穿这个去。”

玲珑有些意外,她知道这是鸥花魁珍藏的宝贝,经常拿出来看,却又从来不让别人碰。玲珑没有多问,只是收好了另一件衣服,又过来帮鸥花魁整理了一下发饰。

“今天我自己去就可以。”鸥花魁说,“甄府会来人接我的,你不必跟着了。”

玲珑心里越发纳闷,可鸥花魁也不打算跟她解释,直接推开了门。

门外立着一道月白色的影,挺拔且俊逸。

玲珑连忙躬身行礼:“公子。”

张百万摆了摆手:“你先下去,我有话和鸥说。”

玲珑察觉到气氛不对,又朝着鸥花魁福了福身,拿着原本备好的大氅退下了。

“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,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。”鸥花魁横眉冷对,想要绕过他走开,却被张百万抓住了手臂。

鸥花魁正要挣脱,却听张百万说:“你昨日给我的茶,我喝着很好,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喝一杯你亲手煮的?”

张百万的语气太温和了,随意到像是平日相见时闲聊起天气的模样,倒是让鸥花魁怔住了。

好没头没尾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。

鸥花魁烟眉一蹙:“你……”

张百万指尖轻微用力,突兀地说:“我能。”

鸥花魁心中一滞。

她当然知道张百万在说什么。

——难道你能为了我杀了甄宰相,撕掉契约书,给我自由吗?

——我能。

“这些年我待你如何,你应该明白。”张百万眸光清亮,灿若辰星,“我的心意,我不信你不知道。”

鸥花魁美眸圆睁,心里早就涌起了惊涛骇浪。

张百万的心意?

张百万竟真对她有意吗?

张百万就这么握着鸥花魁的手臂,他等了许久, 在鸥花魁的沉默中,他掌心的热量一点点流逝,唇边的笑意也难以维持下去了。

“或许你只是不想知道。”张百万轻叹了一声,“但我不会食言的,我对你承诺的每一句话,都不会食言。”

鸥花魁咬着嘴唇,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张百万。

张百万将手缓缓落下,嘱咐道:“明日就是除夕了,今日醉仙楼就开始放假,上元节后再开张。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休息,别总往外面跑。”

这话里的蹊跷便是傻子也能听出几分,鸥花魁心里一紧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张百万目光坚定:“来南国这么多年了,总该做一回真正顺应本心的事了吧。”

鸥花魁猛地抓住了张百万的衣襟,她肩上的斗篷随她这一动作而滑落,张百万眼明手快地抓住,帮鸥花魁披了回去。

冬日的风冷冽清寒,卷着斗篷翻飞,那硕大的“宇”字在夕阳下越发耀眼了,刺痛了张百万的眼睛。但他还是将斗篷好好地盖回了鸥花魁单薄的肩上。张百万微微低头,修长瘦削手指轻翻,一个漂亮的双蝴蝶结宛然出现在鸥花魁前襟。

“天寒地冻,切莫着凉。”

鸥花魁眼中一热,她突然有一种想要拥住张百万的冲动,就和那次将重伤的他救起之后一样,她就是很想抱一抱他。

但是鸥花魁并没有张开手臂,她眼眸低垂,心情复杂。

张百万为鸥花魁整理好系绳后轻轻呼出一口气,后退了半步:“今日早些回来吧,明儿就放假了,今晚我想同你提前守岁。”

从张百万将鸥花魁带来醉仙楼的那年算起,这已经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六个春节了。除却刚建立灵通阁时那繁忙的两年,余下的年岁他们都是一起过的。

有时候两人会换一身常服,一起跑到街上去。除夕夜的街道处处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杂耍的,舞龙舞狮的,变戏法的,放烟火爆竹的,还有数不清的小摊位,买些吃食或者精致的小玩意,琳琅满目,叫人目不暇接。鸥花魁墨发随意一挽,斜插着一支珠钗,不施粉黛而颜色若朝霞映雪,手里拎着新买的雪兔灯,巧笑倩兮间反而有了些少女般的娇憨和柔美。张百万就跟在鸥花魁身后,将她看得上眼的东西尽数买下,也不忘额外买些别的小东西,等着明日作为新春礼物分给醉仙楼里的其他人。

有时候是在醉仙楼里,张百万提早把最好的酒菜都留好,亲自端到鸥花魁暖阁里。两个人对坐,一边吃喝一边闲话,能从昨日醉仙楼的营收情况一路谈到月亮的阴晴圆缺,有时也做些游戏图乐,再或者吟诗作赋风雅一回。窗外爆竹声震耳欲聋,烟花迎相盛放,映着雪景,绚烂至极,屋内香烛高盏,温暖如春。鸥花魁低头剪着各式各样的好看窗花,张百万拿火钩将在火炉里烤得滋滋作响的栗子取出来,香气一下子蔓延开来。酒过三巡之后,张百万和鸥花魁就开始忙着争抢桌上的饺子,看谁能吃到那份包了铜钱的幸运,讨得一整年的吉利。烟花和灯火映红了屋内的陈设,也映红了两人的笑脸。新的一年到来时,他们会互道一句“新年好啊”,满心满眼都是对彼此真挚的祝愿。

那是珍贵到不忍回忆的好时光。

至少在那一夜,他们可以不必再汲汲营营,可以暂时卸下心头重担,逃离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,忘记命运强加的苦难,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片刻的安宁祥和。

鸥花魁心里一阵酸涩,原来他们不只是在同患难时抱团取暖,他们也曾有过这么多共欢笑的快乐回忆!

张百万的语气低沉:“鸥,你再信我一次,最后一次。”

鸥花魁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,她转过身,僵直着脊背,一步步向门外走去。

身后,张百万的眼神随着她的步伐一寸寸暗淡。

鸥花魁走得极慢,在临踏出院门时又突然回眸,发髻上的红色蕙穗也因她这一回身而随风荡漾。

鸥花魁脸上挂着珠泪点点,却笑意盈盈,她说:“好,你等我回来。”

张百万也笑了,眼睛微湿,笑意却如春风抚柳般清雅和煦。

 

门外的大侍卫一直候着,鸥花魁斗篷上的“宇“字也在他眼底翻涌着。大侍卫呆呆地瞧着,一时竟失了神,直到鸥花魁走到他面前,才反应过来,急忙拉开门帘,扶鸥花魁上轿。

鸥花魁脸上的泪痕已然不见,她像往常一样淡笑着对大侍卫点了点头:“有劳了。”

大侍卫笑嘻嘻地说:“能为美人效劳是大某的福气,您坐稳了,我们可就开车了。”

鸥花魁放下了车帘,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殆尽。

大侍卫翻身上马,抽了一下鞭子,慢悠悠走了起来:“姑娘,快过新年了,您可有什么愿望吗?”

大侍卫是个热心肠且话多的人,每天都笑呵呵的,像是有用不完的快乐,鸥花魁是极其羡慕他的。

至于愿望么?

鸥花魁低眉苦笑,从十五岁起,她的愿望就再也不能实现了。

 

鸥花魁抱着琵琶走进乔世子的房间时,乔世子正在用左手舞剑。宝剑在他手中游走地轻快自如,宛如游龙行云,又似飞凤起舞。

近来乔世子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。在鸥花魁抚慰和鼓励下,他重新昂扬了斗志,右手不成就改用左手,又有了几分和当年初夺武状元时一样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
鸥花魁没有出声,静静站在门口,一瞬不瞬地望着乔世子,黑白分明的美眸里星光闪闪。

乔世子将剑扫向门口时才发现鸥花魁已经来了,便转换手法,在她面前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,就此收了剑势。

乔世子急忙将剑放下,擦了擦额角的汗水,整着衣冠说:“你来了。”

鸥花魁只是怔怔地望着乔世子,一时没有动作,也没有答话。

见鸥花魁失了神般地望着自己,乔世子反而有些局促,脸颊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,红了一大片:“鸥姑娘,怎么了吗?”

“世子。”鸥花魁蹲身行礼,“是我失礼了。我方才只是在想,不曾看到乔世子一身戎装铠甲指点千军万马的模样,有些惋惜。”

鸥花魁倒没有说谎。

原本的乔世子应当金甲红缨,寒剑云靴,英姿勃发,挥号间横扫千军。他本该属于边塞沙场,如今却被软禁在甄府这座囚笼里。

全都是因为她,是她毁了他的人生。

鸥花魁凄苦难言,如今的乔世子让她心尖炸开一种隐蔽却尖刻的痛楚 。

这也是乔世子心里的伤疤,他还未说话,他房里伺候的小侍女倒是打趣起来:“奴婢还以为世子俊美,鸥姑娘也看呆了呢。”

乔世子剑眉凤目,英俊潇洒,甄府的婢女们私下也经常脸红着议论。

“不许胡说!”乔世子原本和煦的脸色微变,训斥道,“这话若传出去,岂不是辱了鸥姑娘清白。”

鸥花魁一愣,她这样的人有什么清白可言呢?乔世子这话是在尊重维护她,倒叫她心里甜蜜和痛苦交织,撕扯着越发难受了。

侍女不敢再造次,急忙向鸥花魁道了歉,然后想要替鸥花魁拿下披风。鸥花魁却退后了半步:“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
这件斗篷,鸥花魁不想让任何人触碰。

乔世子招手让屋里人都退下,转头才发现鸥花魁脱下的这件斗篷上印着一个“宇”字,原来这个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眼熟的斗篷竟是他自己的。

乔世子忙问:“敢问姑娘,你这斗篷是从何而来?”

鸥花魁面色殷红,眉目流盼。

“原来是你。”乔世子满目惊喜,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,“小乞丐!”

鸥花魁目色盈盈。

“是我啊。”

我便是当年那个混在流民里,饥寒交迫,衣衫褴褛,虚弱到抢不到半碗粥食的小乞丐。是你如天神降临,为我端来一碗清粥,给我披上斗篷。你是我自国破家亡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,如灼灼日光,照耀在我早就伤痕累累的心上。

“我当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,再回来就找不到你的身影了。”乔世子激动地握着鸥花魁的肩膀,“我怎么也没想到,你居然就是当年那个小乞丐。”

“我也不曾想过,今生还能再见到公子。”

暮色四合,外头的侍女已经开始掌灯。

鸥花魁恍若大梦初醒般挣脱开乔世子的手,重新抱起琵琶:“世子,我今日准备了两首曲子,现下就唱给您听。”

乔世子原本还要再说些什么,见鸥花魁已经拨动了琴弦,只好暂时闭了嘴,坐在一旁认真听起来。

“月落乌啼云未开,悲寒始自心中来。

我劝公子重抖擞,琴剑和鸣莫自哀。”

“今夕何夕兮,月朗星明。

今日何日兮,得与公子重逢。

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念君兮君不知。”

弦音袅袅,余音绕梁,鸥花魁唱得极清淡,但里面包裹的绵绵情谊却一点点流淌出来。

“这词可是姑娘所作?”

“是。”

“叫什么名字?”

“赠乔郎。”

“鸥姑娘!”乔世子眼中盈起深深的喜悦与热切,他大步走来,“你心里也是有我的,是吗?你也喜欢着我的。”

鸥花魁抬起眼睛,晶莹的泪花在她眼眶里打转,她深深望着眼前的爱人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鸥花魁眼神里的坚定让乔世子心里柔软地不像话,他长臂一展,将鸥花魁揽进怀里。

乔世子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:“你也喜欢我,真好,你也喜欢着我。”

何止是喜欢啊,鸥花魁的泪水打湿了睫毛,她念了乔世子整整六年,每念一次,便多一分的爱意。这爱意在前几个月重新见到他时达到了顶峰,然后变成了汹涌的痛意,一点点渗入鸥花魁的骨血里。

可乔世子什么也不知道,现下只觉得热血沸腾,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高兴过了。

“鸥花魁,乔某也心仪你许久了。”乔世子深情地对着心爱的女人表白,“从你第一次来府上弹琴时,我就心悦于你了。彼时我意志消沉,是你的琴声抚慰了我的心神,是你的鼓励让我振作,是你让我如获新生。”

“鸥姑娘。”乔世子的手臂微微用力,将这个拥抱收紧,“我、我想娶你为妻,我会好好爱你,一生疼你护你,绝不相负。你……你愿意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鸥姑娘在吗?甄宰相有请姑娘。”

鸥花魁本是要拒绝的,可她的声音和外头侍女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,叫她生生咽回了后半句。

这样也好,鸥姑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这人来的正是时候。

乔世子原本含情脉脉的眼在听见“甄宰相”三个字后变得冷冽起来,他朗声问:“义父请鸥姑娘做什么?”

“之前宰相请鸥姑娘帮忙谱了几首曲子,叫奴婢来问姑娘可做好了,今日能否拿给宰相?”

乔世子看向鸥花魁,鸥花魁推开了他,擦了擦眼角的泪水,整理好发髻和衣服。

“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鸥花魁重新抱起琵琶,“今日可以亲自唱给宰相听。”

乔世子按住鸥花魁的手,目露担忧之色:“那我同你一起去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

“世子不必跟着。”

两道声音再次重叠在一起,乔世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
侍女说:“先前宰相遍寻名医,终于找到一位可以让断臂重接的大夫,今日便请了来。宰相说,他明白世子的心意,让您尽管在此放心治疗,待治疗好了后,便会将鸥姑娘好端端地给您送回来了。”

乔世子已知甄宰相歹心,自然不肯,但鸥花魁也同那侍女一起劝道:“世子放心,鸥很快就回。”

乔世子不知道鸥花魁和甄宰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,他紧张地握住鸥花魁的手:“我在这里等你,等你回来给我答复。”

见鸥花魁笑着应了,乔世子亲自拿起那件斗篷,再度替鸥花魁围好。

鸥花魁盈盈拜过乔世子,转身开了门,侍女身后果然站着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夫,拎着药箱等着进来医治。

乔世子心里虽戒备,面上却不能展露分毫,他想甄宰相应当是不敢明目张胆对他动手的,便让大夫进了屋。

鸥花魁已经随着侍女走远了。

刚走到回廊上,呼啸的雪和冷冽的寒风便扑头盖脑地涌来。鸥花魁往院落里看去,灯火寥落凄迷,天地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
“又下雪了?”

“是啊。”侍女为鸥花魁擎伞,“都说南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,今年冬天却连着落了两场雪了,可不知是不是天象有异。”

天象有异,听上去是要主天下大变的。

鸥花魁知道甄宰相身边的侍女也不容小觑,一个个都生了九曲玲珑心,一言一行都是有深意的。

鸥花魁说:“都说瑞雪兆丰年,想来是个吉祥的征兆。”

“是好是坏,都在姑娘言语间了。”侍女眼神精明且深邃,“姑娘,我们到了,宰相在里面等你。”

鸥花魁抖落肩上的雪花,挺直了腰板,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。

 

鸥花魁将所有的情报都放在了琵琶里,她当着甄宰相的面砸碎了琵琶,将里面的东西双手奉上。

甄宰相笑了:“本相就知道,鸥姑娘不会让人失望的。”

“我能拿到的所有情报都在这里了,灵通阁运作方式实在复杂,想要完全取代张百万并不容易,我还需要时间。”

甄宰相并没有为难鸥花魁:“当然,你还有时间。”

然后,两个人陷入了沉默。

这屋子里的压抑气氛让鸥花魁如芒在背,地上是她最心爱的琵琶残骸,这是张百万重金为她寻来的名品,即便琴身破碎不堪,琴弦还固执地连着两根。鸥花魁蹲在地上,将琵琶连带着碎片重新抱起来,放在琴弦上的纤指紧握,光滑坚硬的弦丝轻松划破了她的指尖,猩红的血渗了出来。

指尖传来的痛意让鸥花魁清醒,也结束了她的挣扎了,她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静。

“张百万要在明天行刺您。”

甄宰相的眼神微微一动。

鸥花魁将今日张百万对她说的话对着甄宰相重述了一遍,甄宰相安静地听完了,从头到尾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,仿佛并不意外。

鸥花魁感到心惊,惴惴不安,或许甄宰相早就预料到了一切,再或者醉仙楼里还有他安插的其他探子。

甄宰相却仿佛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,阴阳怪气地调笑:“既然张百万肯为了你来刺杀本相,也算是对你有真情了。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出卖他,投靠本相呢?”

鸥花魁的脊背有些发麻,她一字一顿地说:“因为宰相答应过我,说我可以嫁给乔郎。”

甄宰相盯着鸥花魁的眼睛,突然笑了一声,猛地鼓起掌来。

甄宰相凑到鸥花魁耳边,小声地说:“女人的心啊,真深情,也真狠。”

 

鸥花魁出门时见到了一排持刀的侍卫,他们目露凶光,见甄宰相和鸥花魁一起出来,才纷纷放下了按在佩剑上的手,低头露出恭敬的样子。

鸥花魁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,若自己今日没有带来甄宰相想要的东西,那她此刻必然已是刀下亡魂。

甄宰相从来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。

甄宰相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:“鸥姑娘在看什么?”

鸥花魁素手一扬,指了指院子正中央栽的树:“这树的叶子真是奇特,冬日也不落,我之前可从未见过。这样的紫色,若是用来染指甲,一定好看。”

“不过是些叶子,鸥姑娘若喜欢,本相叫人摘些好的送去你的房间。”

鸥花魁一愣:“我的房间?”

“外面下了大雪,路不好走,天色也已经晚了。”

甄宰相虽然在笑,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,“本相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一间屋子,鸥姑娘今夜就歇在府中吧。”

“可是乔……”

“断骨重生是很痛的,大夫给小乔喂了安神汤,小乔应当会一觉睡到明天的。”

“宰相好意,鸥本不该拒绝。可鸥虽是花魁,却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,并不想平白毁了自己名声。还望宰相体谅,让鸥回醉仙楼自行安置。”

“本相可是听说醉仙楼今日就都放假了,除了张百万,恐怕没有别人知道你来我府上吧。”甄宰相目露精光,“你可以放心,张百万没机会将此事说出去了。”

鸥花魁突然感觉寒冷,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脸上,生疼。鸥花魁想要系好斗篷的绳子,却是徒劳,她怎么也无法复原张百万系出来的双蝴蝶结了。

“来人,好生送鸥姑娘回房间。”甄宰相没再给鸥花魁反驳的机会,“将这些叶子也送过去,姑娘要什么你们都要送进去,雪天寒冷湿滑,别让姑娘出门。”

鸥花魁被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,她听见有人从外面落了锁。

 

大侍卫背靠在一颗枯死的树下喝酒,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。

旁边是马厩,今天当值的撒骑马正在里面喂马梳毛,同大侍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

大侍卫抚摸着粗糙的树干:“这树看着也有年头了,怎么这两年就逐渐枯死了呢?”

“你有所不知,这树本是在宰相府院子正中央栽着的,少说也得有一百多年了。可前些年,甄宰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那颗紫叶白果的树,非要把那棵树放在院落中心,便叫人把这颗镇了宰相府百余年的老树连根挖起,随便地栽到了这里。”撒骑马叹息,“这树许是被伤了根,种到这里之后一年不如一年,渐渐就枯死了。”

大侍卫沉着脸,又灌了一口冰冷的酒。

撒骑马闲来无事,便开始八卦:“我瞧着乔世子和鸥花魁都是一身红衣,郎才女貌,仿佛今日就要拜堂成亲一样。”

“快啦,说不定过两天甄府就要办喜事了。”大侍卫嘟嘟囔囔地,“乔世子大婚,我们就可以吃喜酒啦!”

撒骑马年岁大了,在宰相府待了半生,已经是人精一样了。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,便放下饲料,一屁股坐到了大侍卫身边。

“喂,你怎么了?不高兴吗?”

“不,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。”大侍卫有些醉了,他痴痴地仰头望着被云层月亮,雪花都砸在他眼睛里,有一种冰凉的痛意,“我最好的兄弟和我最爱的女人彼此相爱,我替他们开心!”

撒骑马看向大侍卫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,里面有悲悯和同情。

“我是真心的。”大侍卫把酒喝光了,寒气从胃里升腾,但他的心依然滚烫,“他们是我在这人世间最重要的两个人了,也是我誓死要保护的人……我真希望他们好。”

“只要他们能幸福,我就再也没什么牵挂啦!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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